以少年英雄命名的“季明村”,像一颗发光的星辰闪耀在和平的天空里 | 南通发布

1943年春,日伪军在海复周边地区大量增兵,到处筑碉堡、建据点,频繁下乡扫荡、清乡、建保甲,一时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共产党领导的东南警卫团发动组织群众,对敌人展开了英勇反击。
拔据点、平碉堡、反保甲,利用青纱帐锄奸杀敌,大挫敌人锐气,使日伪军寝食难安、朝不保夕。
为了配合反清乡斗争的胜利,时任共产党均权乡乡长的王德祥协助党的情报局在海东区建立情报交通联络中心,王德祥思量了很久才挑中了季明,委任他担任海东站交通员,接受王德祥直接领导。
季明,均权村人,1927年生,小时候在富安镇读书,老师说他过目不忘,同学说他打架不怕死。有一次龚家仓标粮户的儿子纠集了几个人欺侮他,他扼住小标粮户喉咙往死里整,小标粮户落荒而逃。
后来书读不起,日子过不下去,十四岁就参加了共产党的东南警卫团。打仗、锄奸、送情报,王德祥选他做交通员时,季明还不到十六岁。
东南行署机关每次到海东区活动,事先就有情报人员同季明联系,王德祥接到情报再安排行动,使敌人抓不住摸不着,总是扑空。
1943年7月27日,海复镇据点的日伪军突然倾巢出动,秘密向聚星镇方向奔袭,得到这消息时,敌人已经出发了。当时,东南行署机关正在少直乡小荫仓开会,一旦被敌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十分危急,步行通知已经来不及了,王德祥让季明骑自行车给行署机关送信,自己去通知另一处。海东区反清乡工作会议也在老乡家里召开,王德祥叮嘱季明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后,就匆匆走了。
季明深知任务的重大和危险,要赶在敌人前面,路遇时要作好死的准备。季明把情报看了一遍、背熟,塞进打气筒里,这样一旦有什么意外,他还可以口头汇报。过目不忘,这是他从小练就的本领。
去小荫仓有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季明略一思索,便选了小路而去。小路近且隐蔽,与敌人相遇的可能性小。
季明骑着自行车在玉米地中穿梭,在芦荡的小坝上飞驰,心里计算着离小荫仓还有几里,耳朵听着有没有枪声。只要没有枪声,说明行署机关还没被发现。
前面就是会议地点了,从横路穿过再跨两条河。他想,有翅膀多好啊!可以直接飞过去。小路被宅沟挡住了,他只能从大路绕了。
敌人从横路上过来了,黑压压一片,狭路相逢,躲闪来不及了,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他索性朝敌人骑去,心想或许能蒙混过关呢。
他悠闲地吹着口哨,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敌人见他是浪荡公子,并没有拦他,眼看让他穿了过去。忽然伪军中队长喊,拦住他,这是王德祥的车。
七八个伪军围上来。王德祥谁人不知,敌人对他恨之入骨。
季明说,你们认错人了,我是龚粮户的外甥,骑车出来白相相。
中队长说,这辆车烧成灰我都认得,你骗鬼去吧。
更多的敌人将他按倒在地,把他身上和自行车搜个遍,搜出了打气筒里的情报。
还有什么花头吗?中队长拿着情报得意地问。
季明想了想,这里离小荫仓一里多,离王德祥通知的地方两里,从敌人的问话里,听出他们并没摸到真实的地点,于是冷静地说,你们问我娘舅去,车和打气筒都是他的。
鬼子小林队长“嗖”的一声抽出指挥刀,架在季明脖子上吼,你的,狡猾大大的!
中队长说,识相点!给我们带路,可以免你一死。
那一刻,季明已经把什么都想好了。他故作轻松地说,你说话可算数?
中队长用枪指着他说,不会亏待你的,走吧!
季明带着鬼子和伪军朝着开会地点相反方向走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免不了一死,刺刀和步枪在身后押着,如果死在刀下,报不了信,鬼子得知上当杀个回马枪,那就白死了。如果死在枪下,用枪声报信,同志们就可以安全脱险。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将鬼子引远,让鬼子开枪,并伺机逃脱。
他朝路边的玉米地看,朝芦苇荡看,选择合适的逃跑地点。他想起清澈的大撇滧河,想跳下河去引鬼子开枪……但他不想让母亲见他水淋淋的样子,小时候,母亲见他戏水就常常骂他。他一面走一面想,已经转到家门口的竹园前了。
伪军中队长早就不耐烦了,见季明不走了,便问,又耍什么花头?季明嘿嘿笑,这不是到了吗?中队长抡起枪托朝他胸口就砸,你骗鬼去吧!两个伪军跟上来又砸了两枪托,说,我们上当了,让他死在这里吧!
季明倒在地上,当枪托又砸来时,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忽然捂着胸口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竹园跑去,一面跑一面喊,鬼子来了!
敌人慌作一团,一齐卧倒朝竹园瞄准,以为季明把他们带进了伏击圈,用轻机枪封锁了竹园、封锁了路口。
竹园又深又密,竹园后面是他的家。小时候在竹园里挖竹笋、挖野菜,河边的柿子黄了,摘下来埋在竹叶里,三天就又红又甜。参军那天,娘将他送到竹园前的小路上,眼里落了灰,不住地揉。
他向着家的方向喊,娘!为了打鬼子,儿子不能孝敬您了。
耳边突然响起密集的机枪声,敌人从四面围了上来,为了躲避子弹,季明不住地前后跳跃,他抱着竹子想看一眼娘,但身体软软地、慢慢地倒下去。
地上的竹叶真好看,鲜红鲜红的一片,像揉碎的红柿子。
枪声在竹林上空呼啸,传出去很远很远。
他听到王德祥在说,小鬼,你是好样的!
他听到娘在喊,儿子!今天是你十六岁生日,娘给你煮红壳蛋。
他扑到娘怀里安然地睡着了,变成一座坚硬的不朽的石碑。他肋骨断了九根,身上的弹孔像蜂窝。
敌人搜遍竹园,什么也没有得到,发现他们的对手竟然是个孩子。
季明牺牲八十多年了,他牺牲的地方耸立起高大的烈士纪念碑;以少年英雄命名的“季明村”,像一颗发光的星辰,闪耀在和平的天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