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于我们是一家人

幸福在于我们是一家人

□崔立

我是20世纪70年代生人,那时,我生活的地方,是农村。当然,那个时候的中国,以农村居多。

小的时候,家里少吃少喝,我还有个姐。姐比我大3岁,她很疼我,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省给我吃。这个事儿,后来被爸知道了。爸把我叫进一间屋子,他的脸板着,像要随时对我发作一般。我那时刚刚五六岁,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爸的脸绷了好一会儿,突然松弛开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姐对你好,是她喜欢你,疼爱你,但你也要学会疼爱你姐,你姐把东西都给你吃了,那她饿着,你舍得吗?”我大声说:“我不舍得!”

我走出房间时,看到了门口的姐。姐的眼睛红红地,看到我,赶紧擦了一下。姐说:“你别听咱爸的……”姐的眼睛,是亮晶晶的。

后来,有好吃的,姐还是给我吃。有一次吃饺子,我们家那个时候难得吃上一次饺子。饺子是蔬菜馅为主,妈在里面稍稍掺杂了些肉。当然,那肉也是少得可怜,吃到嘴里几乎都尝不出肉味。姐说:“我不喜欢吃饺子。”就把碗里的饺子一大半都划拉给了我。我说:“姐,你吃吃看,很好吃的。”我知道姐是故意的,姐怎么可能不喜欢吃饺子呢?她只是为了让给我吃而已。

在我们互相划拉的时候,一只饺子“哧溜”一下,从碗里掉到了地上,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我和姐瞬时愣了一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姐已经俯下了身子,迅速地用手拿起了饺子,稍稍吹了一下,就把那只还沾着灰的饺子塞进了嘴巴里。我惊诧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姐还幽默了一下,说:“怪不得这饺子会掉到地上,原来是妈塞的肉太多了,我吃到了肉的味道,真好吃。”姐的眼睛,是快乐的。

后来,我和姐慢慢地长大。经历过20世纪80年代那有些不可思议的变革,逐渐地,我们家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

20世纪90年代,姐没有考上大学。她当时说:“我没考上大学也好,正好多赚点钱,将来给你做大学的学费。”姐的眼睛,是真诚的。

三年后,我揣着姐给我的学费,坐上了去往上海的火车。我考上了上海的大学。我原本不要姐的钱,爸妈给我的钱已经足够了。姐谈了个男朋友,快要结婚了,正是要花钱的时候。姐说:“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姐了?”我说:“姐,你是我最好的姐,我怎么会不认你呢!”姐说:“那这钱,你就给我好好拿着,这是姐给弟的。”我实在推托不了,只好拿了。姐的眼睛,是欣慰的。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上海。上海的天很大,但我总是觉得不如老家的天美。老家的天空是蔚蓝蔚蓝的,朵朵的云在天上不停地游走,老家有我爸我妈,还有我姐。我一有空,就回老家,看望爸妈和姐。姐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小外甥,我特别喜欢,经常从上海带着好吃的去姐家。没人的时候,姐却塞钱给我。我说:“姐,我有钱呢。”姐说:“你一个人在上海,虽然赚得多,但开销也大,姐在老家,开销小。”我真的不愿拿,姐像怒了,说:“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你要认你就收下!”我没辙,只好收了。姐的眼睛,变得温和了。

时光像车轮,滚着滚着就过去了若干年。

前不久,姐的儿子,我的外甥,准备要买新房结婚了。这事,还是爸妈和我说的。姐买房,还差一大笔钱。姐不让爸妈告诉我。我当即准备把家里的存款给姐拿过去。我把我和姐的故事,讲给妻听。妻听得眼圈都红了。妻说:“哪怕你这钱送给姐,我觉得都可以。”我和妻一起回了趟老家,把银行卡给姐。姐说什么也不要。我说:“姐,除非你不想认我这个弟了!”姐的眼圈红了,随后,她用力点了点头。姐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妻,我爸妈,还有姐夫、外甥,明亮的阳光下,我们站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